当夜,田信准备夜宿中庐县,郤纂领着前哨骑士最先抵达县邑通告此事。
这可吓坏了中庐县令,按着朝廷接待过往官吏的相关条例……其中没有县乡亭驿招待县侯、将军以上的条款。如果有相关的条款,按着条款标注的食宿规格进行招待就行了,一切都是公款,有账目可查。
可县侯、将军以上途径州郡,是由郡守负责招待,沿途食宿的标准也由郡府进行规划,开具相关的字据。
现在用的规格低了,会惹北府不高兴;用的规格高了,又会引来朝廷的问责。
何况,田信又是自由出行,并非奉令公干……理论上,这种自由出行,是不需要地方进行招待的。
可律令上说不需要公款招待,实际上你敢不招待?
得悉消息的一瞬间,县令甚至有把县衙让出来,再召集县中大户,凑一班歌舞鼓吹的女伎、乐师,把招待弄得热闹一点。
可郤纂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做出嘱咐:“我家公上出行探亲乃系私事,不必入住官舍。县君可寻城中宽敞宅院,我家公上愿租借一夜。另缺马料、稻谷,我等有意平价购入。另,传县尉见我。”
不入住官舍,也就不需要支付伙食,也就不必为待遇规格而头疼。
县令只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和可惜,还想争取一下:“城中县衙宽阔,周边宁静,下官以为民宅多杂乱,颇多不宜。”
“不必,县君维护公上之心我已明了,只是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郤纂谨慎细微,好言安抚这个县令,随即见到县尉,出示田信手令,命县尉征集县邑内的县兵,以及预备役的乡勇,找个检阅武备的理由,暂时接管这二三百人的指挥权,以及城中武库的控制权。
中庐县是山谷小平原里的县城,周围最大的治安隐患来自荆蛮,因此目前治安渐好,武库里除了几十套屡经修复的铠甲外,就以弓弩箭矢为主。
对其他人来说暂时控制武库是大罪,到田信这里实属必然,算不得罪过
反倒是借宿馆舍、县衙这种看似微末小事,才会授人话柄,遭受攻讦、弹劾。
抵达中庐县,入住县中大户腾出的宅院,田信先是召见本地县尉及兵曹掾、兵曹佐史等人询问县内的吏士复原、县兵征召、乡勇预备役编制状况。
所有问答制作卷宗……就算是私自探亲出游,现在也多了一个实地调查郡县武备的名义,自能搪塞老丈人的问责。
处理了这些事情,田信入睡前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今天在关平那里有点放肆。
问题不是砍掉梅树这么简单,也不是砍梅树侵犯了人家的财产,而是有一种揭伤疤的意味。
如果关平酒醒后暴怒,召集山都三县的屯军来找自己讨说法……那许多不明事理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梅树引起的冲突。
之所以砍梅树,也得怪关平,本就觉得梅树怪异,偏偏还追问自己……自己想明白了心中的怪异,临走砍掉梅树,就把祸事闯下了。
觉得怪异,就是关平精心养护为十三株梅树有一种与梅花精神相违背的不协调感。
梅树,在自己固化的思维里,就应该生活在墙边、驿外、角落里,看着冬雪杀尽百花,独自傲雪绽放,暗香袭人才对。
而关平把梅树养在庭院正中的肥沃土地里,精心照料,以梅树精神砥砺自我,或自比于梅树……这就有了一种类似作秀的虚伪,让自己觉得不适应、不协调,这是源自理念、思维的冲突。
有理念冲突很正常,可自己也没有喝醉,实属酒后放纵,觉得碍眼就砍了……实质上的根本原因,还是自己轻视了大舅子,缺乏尊重。
这种人格方面的尊重,才是最伤人的。
如果关平想到这个层次,又看不破,做出任何出乎预料的事情,都是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