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衙署,杨仪抚琴自娱,只是眉头不时浅皱。
大将军已经决定对益州豪强砍一刀,这是朝廷目前减负、开源、节流的巨大举措,也是当下行之有效的妙招。
可益州人自然无法接受,就连大司农府也有些扛不住这股汹涌潮流。
废除直百五铢,作为曾经的发行、铸造机构,王连领导的大司农府首当其冲;然后是实际治理益州的丞相府。
现在不仅要把丞相架到火上烤,也要把王连、大司农府一起烧烤。
可面对益州这么大的窟窿,深不见底的窟窿,如何能填补?
几乎无法填补,只能希望益州豪强见好就收,不要寻衅滋事,去做什么挑战朝廷威仪的蠢事。
“杨公,大司农府又有公文送抵。”
听到属吏报告,杨仪也不回头,琴音不止:“留着,不做处置。”
“喏。”
属吏告退,杨仪才停了抚琴,翻开王连发来的公文,王连详细、着重讲述了目前益州稳定经济结构的重要性。
如果要分解益州豪强,必然失信于天下豪杰……今后朝廷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想要再刊行直百钱、值十钱,或当五钱这种大额钱币,那必然会引发市场的抵触。
有益州豪强前车之鉴,谁还敢卖大宗物资给朝廷?
然后呢,现在正是朝廷与北府磋商南阳移交的关键时刻,正是益州稳固的局面,才是朝廷敢打内战的决心源泉所在。
若现在分解益州豪强,虽然有长远的好处,可对眼下来说等于壮士断腕,不利于战。
这可能是一个北府的阴谋,正是利用了大将军对北府的信赖,这才逼着益州自乱阵脚,逼着丞相收拾、拆解益州豪强。
对此杨仪唯有冷笑而已,见王连几封公文都是这类说辞,没什么新意。
又嫌弃王连抱病书写,随手将这些公文丢在角落后,就去门口廊下的木盆里清洗双手。
“杨公,御史台廖公来访。”
“快!快快有请……不,还是我亲自去迎。”
杨仪说着挽起双袖在木盆里又狠狠洗了洗脸,就随意用宽大双袖擦拭脸颊,朝中门走去。
他以随意姿态来到前门,这里廖立已经下了驴车,正双手叉腰在前院围着墙角梅树细细打量,这些可都是杨仪平日里亲自裁剪的园艺结晶。
廖立很是欣赏,自田信酒后砍掉关平院中栽植的梅树后,许多人深刻认知到了其中的哲理,家里有梅树的就栽植的墙角,没有梅树的也就种几株,希望能以梅树坚韧、自强不息的精神能熏陶子弟后人。
看着少府衙署前院种了如此多的梅树,可见是多么的推崇梅花傲寒、自强的精神。
“公渊兄!别来无恙乎!”
杨仪刚走出中门就见廖立右臂挽袖露出手肘,正去摘一簇将要绽开的梅花枝条,廖立身边跟着亲传弟子马承,现在的马承穿朴素的青布短衣,额间却扎一条华丽的五彩丝绶编织的护额,头发是很显眼的,且茂密的短发。
只是随意瞥一眼看到半大少年那浓密短发,就让最近深深为头发而忧心的杨少府有些触动,随即就坦然了。
人嘛,谁都有个浓密头发的美好少年;别看这小子现在一头浓密,说不好到自己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不如。
这年头,摘了冠帽……戴假发的官吏也不在少数。
也只有一起泡过澡、洗过头,才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
廖立可没杨仪那么多心思变化,他摘下带花苞的枝条,送到鼻孔前轻轻嗅了嗅,去看杨仪时的笑容更灿烂了:“威公庭前梅花早发,是何缘故呀?”
“公渊兄学识渊博,这可是有意刁难小弟。”
杨仪上前靠近也摘了一朵,讪笑:“庭间多有新栽之树,应该是气候有差异,误以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