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太常本想把这次仪式办成一个祭祀孔圣的大典,不过被首相否决了,毕竟这不是正规祭祀。
按照太常的计划,初献是首相无疑,亚献可以让礼部尚书去,终献嘛自然就是负责典礼的太常卿。
绝不是太常卿想在这种场合露脸,一切都是为了表达对往圣先哲的崇敬。
蔡深林一边和同年说着高官们的闲话,一边朝朝外走。
他在书院待了有九年,今年刚考中进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十分熟悉的地方有什么可怀念的。
只是无意间一瞥,看到老同学陈孚正同一穿着玄冕的官员交谈。
玄冕,五品服之。
那是一个生面孔,不是书院出去的讲师教授。
那一瞬间,蔡深林心中微微泛酸。
他自认为辛苦读书努力学习,可认识的官员大都是书院出去的教员、学生,哪像陈孚,随随便便就能同一个陌生的官员搭上话。
“鹿鸣?”
“啊。”蔡深林回过神来,紧接着面露歉意,“方才突然想到家里新收了一颗南海明珠,留着也无用,不如拿出来给文会做一个添头。”
“如此贵重……我看还是换几本书几块墨吧。”同行之人却有些犹豫,他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占大便宜。
蔡深林又瞥了一眼陈孚,收回目光哈哈笑道:“明珠而已,能给文会添彩便是得用!放心,笔墨纸砚也是有的。”
笑得爽朗,心底却在感慨眼前之人心气颇小。
另一边,陈孚听完大理正乔奎的介绍,不由诧异道:“竟割裂至此!”
乔奎神情无奈:“我是着实想不到,区区一个分家案件,会叫朝廷争论不休。”
乔奎今年五十五,从依靠母舅关系入为小吏,到任官五品花了三十八年,辗转数千里。
去年终于凭借着西北战事积攒功苦调入大理寺,跃过五六品界限,成为人人羡慕的京官。
然而刚入京一年,他就因为一件案子的判决,被架在空中难以脱身。
无奈之中,见到在西北认识的陈孚,连忙过来想要讨个主意。
他的这件案子,是蜀地的一个“分家案”。
蜀地有一家主妇早亡,留下两兄弟,主人续娶后对这两个孩子颇为苛待。去年秋,兄长参加秋解得中,返家时却发现主人离家远游,只留下后母操持家事,而弟弟卧病在床无人照料,险些夭亡。
之后这兄长先是为弟弟求医问药,紧接着通过种种谋划,迫使主人同意兄弟二人分家别籍。
本来事情到此结束,坏就坏在他要参加科举,而且因为秋解成绩优异,颇得上官赏识——这也是他能成功分家的东风之一。
为了防止日后被报复,后母娘家直接检举兄弟二人父母在而别籍异财,意图坏了俩兄弟尚未开始的仕途。
县里面判了流,但那家主人却申诉愿意担责,州衙以此为由否决流刑。巡案的大理难以决断,行署又不想沾手,最后案子送到大理寺来。
乔奎因为经历相似,心生同情之下,取其中,否决流刑,判了个禁考两年。
没想到同僚复审提出异议。
之后这件事就吵到现在。
目前大理寺内分成三派,一批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高层裁决,另外两批,分别秉持着“犯事皆死”和“因事异判”的观点,每日争论,甚至在不涉及此事的案件中互相挑刺,因人废事。
现在么,乔奎成了“因事异判”派的旗帜。
三十八年仔细钻营,乔奎不敢做出与“因事异判”派共识相违背的判决,但有些案件,真的就要一刀切才能快刀斩乱麻,他更不敢为了逢迎集体而更改判决。
为此,他已经借口心神损伤,推掉好些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