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本不愿大操大办。
可雍王娶亲岂是小事,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富商,部携带重礼到场庆贺,唯恐来迟了拍不上马屁。
南宝衣在新闺房与女眷们打交道,忙到深夜,等宾客们都散场了才终于喘了口气。
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扶了扶高髻上那顶沉甸甸的金牡丹花冠,正嫌弃花冠太沉,就听见槅扇被人推了开。
她望去。
那人携着淡淡酒意,与月色一起踏进门槛,他发间束着的红绸被夜风吹起,灯火下的容貌英俊昳丽,很是美貌。
见他看过来,她兔子似的连忙竖起团扇挡住面容。
萧弈弯起薄唇。
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小姑娘还这么害臊。
他掩上门:“闹了一整天,可是乏了?”
南宝衣点点头。
萧弈在榻边坐了,握住她的小手,放下那把金丝团扇。
红烛葳蕤,他的新婚王妃面若芙蓉娇艳明媚,在他心中,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
他抬手抚上她的小脸:“好看。”
南宝衣面颊更红,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我都说不必大操大办,你还要弄得这么热闹。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搞得满城皆知,说不定会有人笑话我的。”
“十里红妆,他们羡慕都来不及,哪敢笑话你?更何况……”萧弈认真几分,“更何况,我不仅仅是想给你名分,还想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叫天下人都知道,南宝衣,是我萧道衍正式过门的王妃,不是娇妾,不是外室,而是正正经经过门的王妃,是要与我一起上皇家族谱的萧氏新妇。”
也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话。
南宝衣听着,却悄悄红了眼眶。
她不愿让萧弈看见自己落泪,连忙扭过头去:“就你会说话……诶,我这金冠子死沉死沉,压得我脖子都要弯了……你从哪里订制的发冠,快帮我取下来……”
萧弈示意她背对着他,一边拔下一根根固定金冠的小钗,一边道:“你若不喜欢,改明儿拿去熔了,重新做几件首饰。”
“我才不干呢。”南宝衣舍不得地抱住摘下来的金牡丹发冠,“这么好看的金发冠,便是压弯了脖子我也要戴!”
“小财迷。”
萧弈轻嗤。
他揉了揉小姑娘垂落满背的鸦青长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
他又摸出一把精巧的金剪刀,各自剪下他和南宝衣的一绺青丝,用红绳绑在一起,珍而重之地藏进了檀木锦盒。
“结发为夫妻……”
南宝衣低语。
萧弈捧起她的小脸,低头深深吻下。
从今往后,他愿与南娇娇恩爱两不疑。
……
十一月时,长安城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一架宽敞奢贵的马车自北方而来,徐徐穿过官道,进入城门之后径直往雍王府而去。
车厢陈设舒适,角落燃着一炉香。
拥着暗紫色狐裘的郎君斜倚在小榻上,指尖挂着黑檀木佛珠,低垂的睫毛过于纤长,遮挡了他的瞳孔,他正淡然地轻翻书页。
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他无声地笑了起来,冬日的光影透窗而入,当真是唇红齿白秀丽阴柔。
伺候在侧的小太监勤丰,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
自打先帝离世、南姑娘离开王廷,主子就整日面无表情,宛如一具没有感情的彩雕木偶般处理家国大事,比昔年在盛京城时还要阴郁可怕,仿佛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为了哄主子高兴,他琢磨多日,特意托人买来南姑娘从前写的话本子,明明是非常简单幼稚的故事,可主子时常翻看,竟也偶尔会露出笑容,令他欣慰不已。
他给顾崇山倒了一杯热茶,挑开窗帘望向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