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发动机熄火,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突兀的寂静,只有海潮声远远传来。
雷克斯跨下车,抬头望着那片白色的建筑,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怯懦的犹豫。
见到她,说什么?
道歉?他妈的从哪儿开始道歉?
说我不该骂你?不该考十九分?不该总跟你对着干?还是不该……直到你要放弃了,才他妈发现我根本不能想象没有你管着的日子?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风干的汗和灰尘。最终,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清冷空气,迈开步子,朝着基地里面走去。
天色越来越亮,晨曦的金光开始涂抹海滩和建筑。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她,只是凭着直觉,朝着主楼的方向走去。走到主楼附近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声,还有……一种焦糊的味道?
他拐过墙角,然后猛地停住了脚步。
主楼侧面,一片狼藉。地面焦黑碎裂,栏杆扭曲变形,墙上满是灼烧的痕迹,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几个基地的工作人员正在远处小声交谈,清理着较小的碎片。
战斗?昨晚?在这里?
雷克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椎。他立刻加快脚步,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
然后,他在那片狼藉边缘,一个相对干净的台阶上,看到了她。
夏娃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身上披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宽大的男性外套(看起来像是索蒙的风格)。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晨风吹动她有些凌乱的发梢。她的背影依旧挺直,但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还有一丝罕见的脆弱。
雷克斯站在原地,喉咙发紧,所有在路上排练过的话都堵在了胸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她,看着她肩头那件碍眼的外套,看着她安静坐在那里的侧影,看着晨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忽然间,昨夜一路狂奔的焦躁、那些翻江倒海的回忆、还有胸口那股闷痛,全都沉淀了下来。
他迈开脚步,鞋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夏娃似乎听到了,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回头。
雷克斯走到她身边,停下。他没坐下,就那样站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斜照过来的晨光,投下一片阴影。
海风继续吹着,带着清新的气息,也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凝滞的沉默。
过了很久,久到雷克斯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僵硬了,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铁皮:
“……喂。”
夏娃依旧低着头,没应声。
雷克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落在她手里握着的东西上——那似乎是一小截烧焦的、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可能是昨晚战斗留下的。
他憋了半天,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冒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受控制,又低又沉,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急切:
“你……你没受伤吧?”
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拳。这他妈问的什么废话。这满地的狼藉,她坐在这里的样子……
夏娃捏着那截碎片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晨光落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下的青色,也照亮了她眼中交织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的冰冷,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沉重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眸深邃得像此刻的海。
就在雷克斯被她看得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夏娃终于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