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年轻人冲着那个身影这么说,就像唯一一次和导师的争执时一样,满心忐忑却依旧坚决。
狄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的转过身来。他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怒意,目光却如同冰层般寒冷。
但这一次艾伯特没有畏惧他的目光,而是执着的和狄宁对视着。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缺乏经验,冲动冒失,养尊处优,而且太过理想化。所以艾伯特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忍受着狄宁的脾气,将自己的搭档视为导师般尊重。
但这次不行。
人之所以成为他自己,是因为他独一无二的原则。他们在同样的境地下做出不同的选择,因而走上不同的道路。
狄宁所说的,艾伯特也知道,狄宁做出的判断,艾伯特也能够理解。也许在这件事上狄宁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确,而他确实是错了。
——但他就是不愿意妥协。
仁慈,怜悯,牺牲,荣耀……这些被常人嗤之以鼻,亦或不置可否的精神,却是艾伯特经由长辈的教育而深信不疑的行为准则。起初他有过不解,也有过疑虑,但现在它们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不需要刻意去思考和判断,他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且彻底的心甘情愿。
他不可能将这十几条性命当做赌注,哪怕他们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不能够忍受自己躲藏在安的境地,而让这些无辜的平民在死亡线上挣扎。尽管清楚自己可能付出的代价,艾伯特依旧笔直的站在原地。
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尽管狄宁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但空气已经变得无比凝重。这不是错觉,而是从前方那个冷然矗立的男人身上传来的,越发恐怖的气势压迫。
狄宁有多恨别人反对他的意见,曾经就连艾伯特也不是很清楚——而他现在清楚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曾经无数次的挑战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唯有同伴团结一致才得以侥幸获胜。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狂暴的气势切实的反应了狄宁心中的狂怒。年轻人不得不集中起所有的意志力,否则他真的会难以呼吸。
固然狄宁现在的实力不过只比艾伯特高上一阶,甚至连他的导师都比不上,只是借助了丰富的经验才得以无往不利。但他的阅历和心胸并没有随着这种奇怪的变化而低落下去。在本质上,他还是那个能够驾驭神器,挑战半神,抗衡恶魔的战争领主。
——但即使如此,艾伯特还是没有退缩。
他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原则和选择。就像狄宁从不向他所鄙夷的人低头一般,这也是艾伯特无法妥协的部分。
他不会袖手旁观,哪怕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狄宁突然挪开了目光。
狂潮般的气势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眼里的火焰也骤然熄灭,视线仿佛是感到厌倦了一般随意的落到了一旁,甚至没有焦点。他短暂的出神了一秒,然后转过身径直走向了门口。
直到跨出教堂的那一霎那,他才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那你就去死吧。”
萨尔醒了过来。
他冷得发抖,而且四肢麻木。疼痛倒是感觉不到了,但眼前一片黑暗还是让他心里发凉。好在很快视野就逐渐清晰起来,勉强能够辨认出模糊的形状了。
兽人挪动了一下脑袋,确认自己的情况。他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这也是导致身体麻木的原因。下方是潮湿的泥土,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而他的双脚正冲着唯一有点光芒的方向。同时他也看到了栅栏。
萨尔迅速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毕竟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谨慎的靠近了栅栏,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