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有敌人的,也有亲人的。
李玺闷声道“晋阳姑祖母薨了,死前与柴阳合力杀了突厥大王子。”
李鸿脚步一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玺犹豫了一下,又说“皓月是拿着她的手书敲开了重玄门,引得突厥兵入城……不过,她应该是被皓月骗了。”
李鸿轻叹一声,已经不重要了。
城门口,柴驸马带着柴家老少齐齐跪在血泊中。
旁边,晋阳大长公主的尸身就那么放着,只在脸上蒙了一方白帕。身上的甲衣未除,染血的缨枪放在身侧。
看到李鸿,柴驸马深深地伏到地上,一字未发,只重重磕着头。
柴阳垂首跪着,眼圈通红。
柴蓝蓝咬着牙,不让自己哭。
李玺心里不太好受,轻轻拽了拽李鸿的衣袖。
李鸿脚下一顿,扭头看了眼晋阳大长公主,道“柴卿节哀,姑母丧事要紧,向吏部告个假罢。”
允他办丧事,就相当于委婉地告诉柴家,不会追究晋阳大长公主的“叛国”之罪,也不会株连柴氏一族。
“谢圣人!”
柴驸马深深地伏在冰冷的青砖上,老泪纵横。
柴蓝蓝终于不再压抑,呜呜地哭了起来。
相熟的小娘子想要过去劝慰她,却被家人拉住了——柴家是不是有罪还不确定,这时候最好别跟他们有牵扯。
李木槿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环住了柴蓝蓝的肩。
第二个过去的是魏清清。
原本,柴蓝蓝最看不惯她,即使后来嫌隙消了,俩人也没有多亲近。这时候,魏清清却不声不响地站到了柴蓝蓝身边。
崔兰心和王荣荣也跟了过去。
柴蓝蓝伏在姐妹们怀里,哭成泪人。
大皇子和皓月就在不远处。
皓月死了,被大皇子一刀扎死的。
金吾卫清点战场的时候发现了皓月,想把他带走,大皇子却不肯,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那具早已冷透的身体。
金吾卫们没办法,只得站成一圈,等着李玺定夺。
李玺不想定夺,推给李鸿。
李鸿掐死大皇子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他脑子不好使,皓月也不能轻易折腾出这么多事!
大皇子难得勇敢了一回,跪着爬到李鸿跟前,哭求“父亲怎么罚我都行,贬我去西北,撸了我的爵位,我、我都认……求父亲给他留个全尸吧!他是……是……”
“闭嘴!”李鸿没好气地把他踢开,对金吾卫道,“愣着做什么?打晕了,带走!”
然后,大皇子就真被打晕带走了。
皓月的尸体也裹上草席,直接送去了刑部。
李玺看着这波操作,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拉住魏禹的手,溜到了城楼上。
此次交战,飞龙卫和龙武军伤亡最大,各级将官、校尉、火长正清点人数。
金吾卫们十人一队,严查逃蹿的漏网之鱼。
巡街使拉来一车车清水,冲洗着地上的血迹。
百姓们也陆陆续续打开房门,煮了粥,蒸了炊饼,用竹篮装着,默默地塞给过往的兵士。
往常时候,只觉得他们威武、神气,经过这一战,百姓们才真正意识到,这身铠甲之上承载的不止是荣光,还有责任。
李玺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幕,琥珀色的眸子不再如稚子般澄净清澈,似乎多了什么。
魏禹端着手,沉声道“虫虫,这就是长安,你要守护的地方。”
李玺轻轻地点了下头,又点了下。
他偏过头,说“你还要回河北吧。”
不是问句。
魏禹看着他,没说话。
“你走吧,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我不会拦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