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才幡然醒悟,回看过去种种方知枕边人深不可测。
她们一人是清醒着痛苦,一人是痛苦到极致才清醒。
总归来说,会清醒都是因为心底有一份善念。
叶芷绾转身向将军府的方向走,「回家吧。」
端王妃曾告诉过她,「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世上一切都逃不过一个因果,姜岱所做恶事为因,若林意外死于你手便是他种下的果,而我前去作证亦是需要偿还的果。若你还不解恨,可亲手取我性命。」
叶芷绾恨意最浓时确实也曾想过屠尽姜李两家上下,包括曾经相识之人,只觉他们或多或少清楚内幕却选择摒弃公道,包庇纵容。
可事至如今,将军府冤情洗去,她也一下释然许多,放下许多。
以怨报怨,以恶治恶只会生出更多纠缠不清的因果,每场仇恨背后牵连的是更多无辜之人。
如此不断胶葛,祖父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不愿看到。
她回头看了一眼寒山寺,在心中默念:多谢。
回去路上,废黜太子的旨意传遍京城。
她购置了不少大红灯笼和爆竹,宴请百官。不想已有不少文臣武将比她递出去的请柬还要早到一步。
满院已被清理干净,百官聚齐,结为一心,斥责姜家所为,恭贺将军府重见天日。
将军府从没像这般热闹过,叶芷绾多饮了几杯,吩咐下人将爆竹连放三天,宴席亦是延续三日,附近百姓均可参与。
到了最后一日,她又联合百官上奏,只问姜太后的交代何在?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举国上下逼着太后自戕的场面。
永嘉帝纵是在那日叶芷绾离去之后纡尊降贵为掉包庆宁一事向百官低头,也保不住他的母后。
战事失败可以养精蓄锐从头再来,可一国太后陷害本国七万将士及镇国将军却是绝无原谅的可能。
「是要将哀家千刀万剐死上七万次,他们才能作罢吗!」
姜太后经过三日调息,底气明显足了起来。
永嘉帝垂首坐于一旁,嗓音闷沉,「当初端王设计掉包庆宁的那次攻城战败导致大靖元气大伤,儿臣为了给奕儿和他挽尊,不得已在众臣面前撒谎。现在那块遮羞布被扯下来,儿臣也是无颜面对百官。」
「你是皇帝,为何要惧他们?」
「怎能不惧,放眼朝中哪个文臣谏官不能上奏折子指责儿臣一通,哪个武将的兵权又真的是在儿臣的掌控当中。」
一语双关,被他用到极致。
姜太后忽眯起眼眸,「皇帝是指叶家的长卫军还是指端王的羽林军?」
永嘉帝沉默住,姜太后好似一下明了,「皇帝想说的是两者都不在你的掌控中吧?」
天子还是不说话。
姜太后吟吟笑了两声,「长卫军听命于叶苍是你从小到大心中最介怀的一点,可端王的羽林军不听命于你又听命于谁呢?」
永嘉帝转眸,嘴角慢慢提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既是端王掌管那便听命于姜家。」
姜太后的视线落在他轻提的嘴角上,脸色剧变,好半晌后才指着他道:「皇帝的意思是想把自己摘干净,让哀家自戕吗?」
永嘉帝眼眸流转两下,不解道:「姜家势力滔天,羽林军瞒着朕离京,朕对您和端王所为向来都毫不知情,何来摘干净一说?」
「你——」
姜太后明白了儿子所想。气至头顶,脑子一片混沌,霎时又因呼吸不畅浑
身一软,两手死死扒着扶椅,低着头道:「皇帝真是好算计,竟连你的亲生母后都不放过!」
永嘉帝呼一口气,站起身,将一个瓷瓶轻轻放在桌上,「母后,爱子护子虽是人之常情,可您总不能因为儿臣的几句牢骚话就把七万大军给害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