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到了阿六斜睨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是傻瓜吗?想到老咸鱼也曾经骂他不看书,他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可随之就听到了阿六的声音。
“我又不是葛老太师和陆三郎,怎么可能看懂!”
华掌柜登时心中一动,陆三郎他当然知道,那曾经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之一,如今乃是九章堂的斋长,皇帝亲口嘉许的回头浪子,可听这口气,人竟然能和葛老太师相提并论?他正这么想,就只听张寿头也不抬地骂了一句。
“阿六,被葛老师听到你把他和陆三郎并列,非瞪死你不可!”
阿六却嘴角一翘,满不在乎地说“葛老太师气量大着呢,他说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上次还对我说,希望少爷将来能超过他,陆三郎将来能超过少爷。”
张寿顿时哑然失笑,他放下了笔,信手将密密麻麻写满公式的两张纸递给了华掌柜,见其脸色僵硬地接了过去,他这才泰然自若地说“这就是我和老师算的东西。综上所述,黄河入海的泥沙量,在干旱之年和洪涝之年完全不同,对沧州海岸以东航道的影响……”
耳听张寿那长篇大论的结论,华掌柜只觉得度日如年,第一次后悔自己去质疑人家的专业领域。综上所述?这四个字听着容易,问题是张寿前头都说了些什么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好容易捱到张寿说完,听到是外海风浪的泥沙更容易导致航道淤积,而且是外航道淤积,他终于如释重负,当下就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说“张博士您说的我都明白了,这沧州建港的事到底成不成?”
没等他把航道淤积是否会影响建港这话问完,张寿就眼睛一亮,因笑道“哦?华掌柜你都听明白了?那这个动态平衡方程……”
小花生怜悯地看了一眼在张寿的口若悬河之下面如土色的华掌柜,看到其身后那小伙计也忍不住伸手拭汗,他不禁在心里暗想,华掌柜要是笨一点直接承认没听懂,会不会眼下就不用承受这种恐怖算学知识的轰炸了?然而,他再转念一想,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要是华掌柜刚刚不说听明白了,而是说不懂……兴许张寿就更要讲解了吧?
当再次经受了一番复杂方程解释说明的洗礼,华掌柜终于明白,眼下这位为什么年纪轻轻却能担当国子博士一职了。因为张寿实在好为人师!这一次,瞅准空子的他干脆坦白地承认了自己那可怜的天赋,随即方才用诚恳到不能再诚恳的语气求教沧州是否有建港的可能。
而这一次,张寿终于开了尊口,那回答异常直接“沧州临近运河,又有减河直接入海,要说地理水文,虽说不如天津,但也相差不远,至于说航道泥沙淤积,只要不是什么万石大船,其实也不在话下。但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朝廷没钱!”
华掌柜背后那小伙计简直都快瞠目结舌了。朝廷没钱……朝廷没钱你说出来干什么,哄人玩吗?大掌柜这会儿肯定气得要死!然而,当他侧头去看一旁的华掌柜时,却惊诧地发现,大掌柜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甚至还洋溢着某种他完全看不明白的惊喜!
“朝廷一时拨不出钱粮不奇怪,毕竟天下之大,各处都要用钱,皇上已经算得上是历朝历代以来最节俭的天子,再加上大臣动辄阻拦,这些苦处,我们也能感同身受。”
华掌柜的话说得极其漂亮,见张寿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茬,他就试探道“华家可以联络苏州那些商人,其实大家都有一腔报国之心……”
见张寿但笑不语,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借口找得实在是不太聪明,干脆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苏州北面,扬州府和淮安府也靠海,但扬州府东面沙洲众多,不利于海运。而淮安府因为黄河夺淮入海,一样是水文复杂,海州是个港口,但又和运河不相连……”